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麼動手寫出了第三篇的電影心得。
雖然這篇來回拖延了好幾個月(大概就是一種不想投入情緒認真寫的心態)
《美國女孩》雖然劇情沒有太大的波瀾,
也沒有滿溢的情感張力,
但卻有種默默地將觀眾拉到故事裡感同身受的魔力,
觀賞的當下就如同是自己生活被放進螢幕裡,
那種平靜溫順地隨著影片步調往前走的感覺。
故事背景設定在西元兩千年初期,
在國人(尤其知識份子或經濟條件達一定能力的家庭)大把大把將孩子從小就送出國念書的時代。
當時許多媽媽隻身帶著孩子到美國,
留下父親們在台灣打拼賺錢。
由於自己身邊就認識不少這種朋友,
這種設定格外容易理解。
我個人對於《美國女孩》的感受是
他在訴說一段和解的故事,
與家人以及自己的和解。
剛從美國回到台灣重聚的一家人各自懷著擔憂與害怕─
除了擔心母親王莉莉的病情,
父親之於家裡生計、芳儀之於自我的認同...
儘管大家避著不談,
那些情緒卻輾轉浮現在斷斷續續的衝突上。
面對重新合體的一家人,
父親梁宗輝除了原些家裡的生計之外,
更多加的要面對關係建立的問題。
不善表達的他,
一直笨拙的努力維繫這個家庭。
電影中可以看到他幾次面對小孩突然暴怒的情景,
但也少不了那個不是很安慰人但是很讓人破涕為笑的安慰、
以及默默就把女兒想要的東西就買下來的那種疼惜。
很喜歡看她跟女兒的對話,
在鏡頭下可以看出他一直想要以一個靠山的形象,
理性的溝通著 平撫著妻子與女兒間的情緒
(其中也少不了無奈),
但也因此 總是避開妻子覺得自己即將過世的話題不談。
最後獨自坐在樓梯間痛哭那段令人格外印象深刻,
是除了先前那幾幕暴怒之外讓人看到那個內斂下無助慌亂的心情最深刻的表露。
母親莉莉也是在生活中掙扎的人。
儘管他從頭給人的形象是病懨懨的、動不動就在提自己即將過世的人,
但從梁宗輝口中我們可以看到那些鏡頭中沒有呈現的昔日風光。
「你母親過去是比你還要喜歡美國的人,甚麼都美國好」,
於是便隻身拎著兩個孩子遠渡重洋過日子。
他才是那個被迫放棄美國夢的女孩,
所有的事情 在他原先的規畫中沒有一件是順利的─
癌症、離開美國、女兒不體貼、房子小家裡經濟不理想、
就算沒說出口 他放棄的事情和理想其實比芳儀還要多。
帶著孩子們去吃冰淇淋,
對她而言何嘗不是重溫自己那絲遺憾。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燒紙錢的那一幕,
明明改信基督教、剛回到家還到處丟神像的莉莉,
或許是夢碎了不再堅信國外的東西比較好
也可能是已經不再確定到底怎麼做比較好,
正如前面他說的「怎麼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原點」,
自我認同的衝突和矛盾下燒著紙錢,
並在小女兒的問題「不燒紙錢那外公外婆不是會很窮嗎」下愣住
而後抱著芳安流淚。
他豈止是失去了健康的身體,
這一路來 他所有的理想和期望似乎都歸零了。
他對未來的憂慮是大於畏懼的,
擔心沒有她的日子家人們要怎麼生活。
女主角芳儀在回到台灣所做的生活調適是所有人當中最直接用鏡頭呈現出來的─
剪髮、跟不上的學校進度...
儘管跟母親的大小衝突不斷,
看得出來比起反抗被帶回台灣這件事,
他更多的是融入新生活的徬徨。
儘管他口口聲聲說要回美國,
但從他質問父親「那你怎麼沒有問我們想不想去美國」,
以及妹妹芳安對他說「美國的生活也不完美。明明你最恨剪折價券了」
展現出芳儀只是用喜歡、想念美國來包裝他對現實生活的徬徨不確定。
不斷地適應新的環境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但最讓他失落的大概是心目中倚賴的大人不再是堅強的樣子,
母親的癌症讓他更感到無力與害怕,
因而常對著母親發脾氣。
「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成為的人就是我的母親,因為她的恐懼會成為我的恐懼,而她的軟弱會使我軟弱。」
這句話表達著芳儀對母親的愛恨糾葛。
正因為兩人的相像以及芳儀對母親的依賴,
看著沒有符合自己期待的母親如同看到一個不知如何期待的自己,
是迷惘和令人不知所措的。
電影寫的是一個和解的過程。
父親常常很精準地點到一些關鍵。
個人在整部電影印象最深也最喜歡的一句話,
是父親對芳儀說的:
「如果你還是覺得美國比較好,就算窮到脫褲子,我還是會送你回去。
但如果你只是在逃避的話,在哪裡都一樣。」
當芳儀與母親吵架過後跑去馬場的橋段,
當他認知到那個白馬終究不會成為他所思念的那隻遠在美國的馬,
那種認清夢碎該回到現實的大哭,
儘管失落 還是要跟現實妥協。
電影敘述的是生活,
因此芳儀不會瞬間長大,
生活中還是會有不諒解、爭執、和好反覆交錯循環,
一家人是在跌撞中摸索前進的,
電影沒有結束於甚麼完美結局,
但卻是一家人更學習接納體會彼此的心情
我個人很喜歡這部作品的原因在於它的貼近,
那種細膩的刻畫,
不經意的也看到了自己本身的迷惘跟徬徨。
他們的掙扎很真實也很深刻,
正是因為如此,
不在人生這個階段的父母看這部影片才無法理解我們對這部影片的體會吧。